李可染：我们这代画家，书法和笔墨功夫远远赶不上我们的前辈

李可染 柳林垂钓图

书法练习是锻炼笔法的基本功。字和画表面上看来并不相同，但用笔的肯定有力，刚、柔、虚、实等等基本规律却是一样。画家掌握了这些，就大大有助于发挥创作的表现力。

李可染 漓江山水甲天下

现代的中国画比之古代，有了很大的发展。我们要超越前代并非奢想，在某些方面应当说已经超过了古人。但是，我们这代画家，书法和笔墨功夫，还远远赶不上我们的前辈。笔墨功力差，往往使画面软弱无力，又削弱了中国画的特色。尤其是书法，大多数的青年画家，没有下过苦功。他们在画上题了几个字，很不协调，破坏画面，就象在一首优美的音乐中突然出现几个不协调的噪音。这个比喻当然不准确。其实，我说的“优美的音乐”——画面本身，也往往因为笔墨底气不足而大大逊色，减少了“逼人”、“感人”的艺术力量。我们要提高中国画的水平，也要在笔墨上下一番苦功夫，向我们的前辈认真学习。要做到这一点，我看还要从思想上纠正不重视中国画的工具性能的错误看法，以为用中国笔墨在中国宣纸上画速写就算是中国画了。这种观点是错误的，有害的。

黄宾虹 行书 咏水仙花

黄宾虹先生同我讲过他学书法的故事。他小时候，有一位书法家看望他父亲，他父亲不在家，他就要求这位书法家给讲讲学习书法的要点。那个书法家叫他写个字看看。黄宾虹先生就写了一个“大”字。书法家当时把纸反过来看了看说：“你没有写‘大’字，只是点了五个点。”因为这个“大”字只有起笔、落笔处透过纸背，其他笔画都浮在纸上。书法家说这就是最大的毛病。

李可染 行书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写字画线最根本的一条是力量要匀，不能忽轻忽重。古人名之曰“平”，这是笔法的基本规律。“如锥画沙”就是对“平”字最好的形容。你用铁锥在沙面上画线，既不可沉下去，也不可能浮起来，必然力量平匀。力量平匀是笔法的基础。力量平匀了，线条画到任何一点上都是有力的。用古人的话说，“细如丝发全身到”。我们首先了解“平”的道理，然后才能在“平”的基础上求变化。所谓变化是指笔法中的提、顿、轻、重、疾、徐。用笔的变化是无穷的，但无论怎样变化都要力量基本平匀，用力不能悬殊太大。黄宾虹先生说他幼时学习书法，开头写的“大”字只有五个“点”，就是起落笔太重而行笔太轻的缘故。力量轻重悬殊形成线条的空虚。书法家把这叫做“系马桩”，象两根木桩中间拴一条绳子，两头实而中间虚。“系马桩”是笔法的大忌。

选自《李可染画论》（笔墨篇）

李可染 绿天庵醉僧书蕉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