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增先《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我画古装人物
文/画 方增先
我画古装人物画,也有一点个人的历史原因。
抗日战争的最后4年,我的家乡成为沦陷区,无处上学,就近找了一处私塾。第一位老师是位老秀才,教《论语》,每天一小段,只教字音,不做解释,放学前必须背书。但我常背不出,老师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见到他避道而行。
一年后,来了一位姓陈的青年老师,他教唐诗、古代散文,全用现代文法解释,用最明白的语言讲课。我好像忽然顿悟了,一下子就爱上古诗与古文。直到考进美术学院,去杭州报到上学,还专门从家中选了一大包古书带走。从此,我与这些书结下了不解之缘,就连“文革”那些年在农村参加劳动,总还是带着它们。
方增先《东坡词意图》
也许作为一个中国人,见到或遇到的磨难太多了,我对古诗文中那种苍凉悲慨的意味,不必教就能强烈地体会到:杜陵野老吞声哭,幽州台慷慨悲歌,苏东坡对月起舞……朦胧中,我似乎看到他们的徘徊与叹息。
古装人物怎样现代化,怎样重新获得生命力,也还是个难题。如果把古人画成一个现代人,再穿上古装,当然不算好;就是按传统一样去画,也非我的本意。我想,数千年古文化厚积的中国古装人物,应该是既有现代文化的体现,还必须要有古文化的积淀,这样才能有中国现代气派的古装人物画。
但想象与现实之间的距离往往是很大的,改变画风谈何容易。一个已经形成某种特定表现手法的写实画家,要离开自己去找另一条路,是很不容易的。有一时期,不少好友来劝我,应该我行我素、坚定不移才是画家骨气;也有朋友说,现成的倒不要了,人老了还要另找出路,会弄成邯郸学步,但更多的阻力是我自己身上的习惯势力。我能离开我自己吗?
我有时冥思苦想,有时在纸上乱涂,我体验到一个熟悉某种风格的画家,要走出自己特定的圈子,是多么艰难。我曾画了一幅神仙图,题上一首诗:
直道艰难大道回,
玄珠无奈逐灵台。
葫芦若卖通神药,
玉露金丹乞一杯。
实际上,我既不相信有神仙来指点迷途,也不相信有神药能开启灵性,这诗只能表现我无可奈何的心境。不过,我仍然相信人的能动性。只有春耕,才有秋收。即使秋获不丰,春耕还须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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