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清末民初,碑帖合流融合发展,成为日渐明显的一个转折点,于右任就是居于这个转折点的代表书家之一……当然,他一生致力于碑学书法研习,不遗余力地倡导和推广“标准草书”,成就卓著,因此,更是现代书法史上一位里程碑式的书法大家。独特的习书方法和书学观念。他曾反复申述他的这种独特方法和主张——“学书法不可不取法古人,亦不可拘泥于古人”,“写字无死笔,……一有死笔,就不可医治了”;“临是临别人的,写是写自己的;临是收集材料,写是吸收消化。”这些看似寻常的观点对于今天的学书者仍不失指导意义,甚至是一种棒喝。在他的作品中,即使是楷体,也不易见到一般习碑者往往难以避免的生硬呆板的“棱角”,下笔简直,行笔率意,结体磊落坦荡,人们斤斤计较的藏露之法他似乎全然不顾,他所要的是碑的风韵而不是碑的刻痕,何故?刻痕皆“死笔”也。在他看来,“无死笔实为书法中之无上要义。”所以他的书法简直率真从容磊落,如此举重若轻的取法,与以描摹碑石之刻痕为能事的迂腐之辈,不啻天壤之别。当我们细细端详他笔下的点画形迹,那种爽直痛快,那种满不在乎,实在不像是一笔一划地写,倒更像是抓起毛笔饱蘸浓墨直接往宣纸上“摔”。那种由此而生成的大气、生气直击观者的精神与灵魂。“取法古人”人人皆懂而无疑义,“不拘泥古人”人人都自以为是,却未必能有几人懂得其真正的意义,何以如此?其一,“取法古人”有标准而“不拘泥古人”没有标准;“取法古人”只需要灵气和勤奋,而“不拘泥古人”则除了这些以外还需要识见和勇气。因此,如果我们只从于右任的字里看出简直和痛快,则是看问题简单化、表面化了。其二,中年以来,他以其深厚的功力而“胆大妄为”,致力“碑楷行书化”和“行草书北碑化”的探求。于右任曾反复说过这样的观点:“一切须顺乎自然——在动笔的时候,我绝不是迁就美观而违反自然。因为自然本身就是一种美。”在他笔下,碑体楷书的行书化和行草书的北碑化,就是他这种“自然观”的直接反映和成功结果。“迁就美观”无疑就是忠实于碑体楷书的方整端严和帖学行书的流美飘逸。怎样不迁就?又怎样不违自然?无非就是保持碑版刻石书迹笔法书写的“自然”和保持行书结构与书写书势的碑体用笔个性的“自然”。这是至今令我们深思的两个“化”,完成这“两化”,则不仅需要他“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功力,还需要他卓越不凡高屋建瓴的艺术识见,更需要他诗人的骚心文韵浪漫情怀和特殊经历所养就的胸中丘壑磅礴豪气。其三,标准草书的倡导与实践。于右任倾其大半生的心血致力于标准草书的研究与推广,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为过去草书作一总结帐”,这是他中年直到老年最大的使命和心愿。1927年始广泛搜集和研究历代草书的帖本、笔法与理论,1932年在上海发起成立“标准草书社”,出版《草书月刊》,提出以“易识、易写、准确、美丽”四个标准来改革草书。他认为“文字乃人类表现思想、发展生活之工具。其结构之巧拙,使用之难易,关乎民族之前途者至切!……广草书于天下,以求制作之便利,尽文化之功能,节省全体国民之时间,发扬传统之利器,岂非当今之急务欤”。于右任把对标准草书研究推广与国计民生联系起来,足见其“书以载道”的宏伟愿望和书法艺术社会担当的责任和使命,使我们不难理解为什么他要努力实现“易识、易写、标准、美丽”这样的标准和归宿。